起开棺盖的时候,施风南就站在墓穴边等待着,其余人都在身后两步的位置,棺木内的情形,饶是天星堡的一众人,都不由得惊诧。棺中有一个小男孩,脸上全是血污,双瞳中血气满满,不知被活埋了多长时间,他手中抓住腐尸的一只胳膊正啃着,吃相简直是狰狞可怖。
地上的少女尸身确实诡异。她俯趴在地上,衣裳凌乱,鬓发散开,发丝覆着她的脸,只余下她死瞪着的眼睛,两只手都往墓穴的位置扒着,指甲盖翻开,血迹早干涸了。施风南年纪小,对这这副惨状却不害怕,他在地上看了看,发现少女扒着的那块地有新近翻动的痕迹,稍稍一思索,指着墓地,说:“把这块地翻开。”
埋在地下的时间过长,楚厉一时适应不了光线,他闭着眼,过了一会儿,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。从这条通向人间的缝隙里,他隐约见到人间站着一个小孩,分辨不出男女,只能看到那孩子背着太阳,浑身都镀着柔和的光芒,熠熠生辉,正朝他伸出了一只白白的小手,然后地狱的恶臭里就透进了沁入心肺的清香,那清香充满了美好的神性,如同九重天外的神邸的降临。
“是。”司逸恭谨地应道,手握着缰绳,轻夹着马腹,领着队伍沿地上的痕迹而去。不多远,在孤坟的旁边,他们找到了一具少女的尸身,模样掠有些怪异。司逸没有贸然往前,他快速而锐利地在四周打量了一番,这才翻身下马,来到马车前,掀起车帘:“少堡主,找到了,是一个小姑娘。”
从这天起,施风南的身边多了一个人,在他手上留下伤疤的人。
司逸领命,他低下身,扶着少女的尸身将她抱起,放到了一旁的大树下。俯着时还未觉,翻过来了,少女的胸襟被扯开了,露出的肌肤上粘了泥土、血迹和一个穿心的窟窿,施风南瞥了一眼,倒说不上同情,只是认为这样不妥,便命令身边的护卫解下外衣,替少女盖上。
楚厉对那只白玉小手垂涎欲滴,他从棺木里窜起,猝不及防地紧握住那只手,放到嘴边,狠狠地咬了上去!
意识流失之际,他仍死死地抓着施风南的手。
剽悍的白蹄黑马拉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,帘幕掀起,车上下来一个精雕细琢的男孩子,只见此子身着锦服,衣诀上绣着玉竹,梳着童髻加了青玉短簪,眉眼精致,面如白玉,端得是个下凡的小仙童。
鸣鸟叫。这片荒林平时罕无人烟,这天却有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马经过了这里。也许是雨湿后的泥土更能保存足迹,即便过了几天,那场荒林里的追逐依然清晰可见,一些路上的叶片也有溅落的血迹。
一个后来人人都叫他阎王的男人,一个奉施风南如同神邸的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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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星堡的少堡主,孩童的年纪却已是贵气萦绕了。司逸半跪在地,让小男童踩着他的膝盖下马车。
天星堡在江湖里赫赫有名,算不上正道,也算不上邪派,一概行事只是由心。可是,天星堡为一夜之间被灭满门的楚家庄所有人殓尸、建墓、立碑这件事,还是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,往日里天星堡和楚家庄从未有过来往,此事全因少堡主施风南前往他外公家中的路上,一顺手就替人收尸了,这让人着实不明不白,而更叫人不明白的,是楚家庄行得正,走得正,手上的人命是有,却怎么会招致灭门的?能一夜之间将楚家庄杀光杀净,对方得是多大的势力?
打头的司逸打量着地上的脚印,想了一想,举手示意众人停下,再掉转马头来到被护卫簇拥的马车边,靠着车窗,低声说:“少堡主,林中有追逐痕迹,大抵也是这两三天的事,可要前去看看?”问话刚落,车内便传出一把清甜却平静的童音:“去看看吧。”
一个让施风南都伤害不了施风南的男人。
天星堡的堡主大人仅有这一个独子,当年他的爱妻为诞育这个孩子难产而亡,这孩子就成了他掌上的宝珠,对他的一概任性,堡主从不阻拦,就是这回带来的小男孩,竟在主人手上留疤,堡主大人就不得不管管了。
一丝丝不同的血液流进了他的口中,是那么的干净,是那么的清甜,还有让他疯狂又平静的清香,楚厉贪婪地吸食着,牙齿紧咬着小嫩手的皮肉,对周围所有的骚乱充耳不闻,过了一会儿,他的视力略为恢复了,他赶忙从自己咬着的手往上看,一张微微蹙眉的没有表情的小脸蛋就映进了他的视野里,还没来得及细看,后颈一疼,他就被人弄晕了。
把楚厉从十八层地狱捞出来后,施风南有些为难。因为楚厉抓着他的劲儿太大了,楚厉的十个手指盖全都翻开,如果硬要扒开他,只怕他的手会伤的不轻。随行的医师是秋慕,得亏了小鬼头抓的是施风南的手腕,到了城里的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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施风南静默地看了片刻,接着他就蹲了下去,朝棺材里的男孩伸出了手,司逸在旁立即戒备了起来,逾矩地对他说了一句:“少堡主!不可!”他置若罔闻,墓穴挖得深,他的手不够长,于是他只好将身体附得更低,将白得泛光的手探进了十八层地狱里,递给了棺材里的小阎王,说:“拉着我,我带你出来。”